雅之

你发着光 在漆黑夜里发着光

我多渴望 渴望那天上的太阳

我追不上 怎么也都追不上

还 念念不忘

***

许是因为隔海的大国将琴棋书画并列的缘故，日本有名的棋手或多或少都会写点毛笔字，时间长了，渐渐也带起了一股风潮。棋手之中写得差的仅限于知道毛笔怎么握，写得好的则不吝于在各个场合显摆一下。

进藤光初中的时候为了赶上大潮流也学过几笔，那个时候他只是兴冲冲把笔墨纸买了回来，然后右手握成拳把毛笔攥紧，随后得意洋洋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还记得当时佐为在他旁边，看到他写的字乐得扇子都拿不稳，靠在书桌上抖得连身子都直不起来。后来看到少年人脸皮薄得发红，似是要恼，他便把折扇展开掩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

我来教你吧。他说。

于是他那容貌尚且年轻的师长站在进藤光身后，用微凉的手指教会他执笔的方法，比他略大的手掌包裹住他的手，高挑的身子贴着他，两人虽然平时打闹时挨得更近，但进藤光总感觉这次不一样，太正经了，他反而有些心猿意马，比他略高的身躯包围着他，却没有让人感觉恐惧的侵略性，反而暧昧得有些让人脸红心跳。

佐为似乎并未察觉这一举动有多么旖旎，只是一如往常微笑着，用手慢慢控制住进藤光的手指走向，引导着他在洁白的宣纸上一笔一划重新写下进藤光三个字。

十几年后的今天进藤光早已记不清佐为第一次教他写字时的日期，只记得那天阳光正好，佐为长长的头发垂落在他脸侧。他没注意到佐为身上朦胧的香气，没注意两人交握时手背传来的柔软的触感，没注意他走神偷看佐为微翘起的嘴角，没注意佐为当时轻柔的语调、近在咫尺的呼吸。

只有如同擂鼓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

那声音越来越大，他原本放在桌上的左手抬起捂住胸口，好像这样掩盖佐为就不会听到那如同白鸽在胸腔乱撞的心跳声。

直到佐为写完最后一划松开手，温热的触感消失于手背，失去了他手的支撑，毛笔顺着进藤光的手掌滚落在桌上，浓重的墨水将方才写好的字污得一塌糊涂。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佐为原本平和的面容顿时如同孩子般鼓了起来，进藤光不好意思，又感觉刚刚的自己有点不对劲，看佐为怎么看都有些心虚，只好拿今天陪你下一天棋来堵住佐为的嘴。

于是两人又如平常一般打打闹闹，似乎那心中突然荡起的涟漪，又在微醺的春风中吹去了。

只是看着那糊成一团的三个字，进藤光眼中难免有些遗憾，随即就被佐为的呼唤声转移了注意力。

下一次就让佐为教他写佐为自己的名字吧，进藤光心想。

可是之后的时间太紧凑，定段、升段、帮佐为和塔矢名人对弈，导致进藤光一直没时间重新拾起书法。而佐为消失之后，他又开始忙于追赶高永夏、塔矢亮，忙于提升自己的围棋水平，急于向所有人证明他承担得起SAI弟子的称号，急于为着本因坊的名声冲锋陷阵，像个不知疲倦日夜战斗的战士，抛却所有的娱乐、兴趣，像个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苦行僧，那渺茫的希望如同胡萝卜一般吊着他，让他为此呕心沥血，燃烧一切，直至把自己燃成灰烬。

直到现在，或许是店里的那支毛笔和当初手中的那支太相似，也或许是因为天气和那天一样晴朗，进藤光转过头，映在玻璃上的倒影和回忆中的那人逐渐重叠。

他回家从床底下取出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两个人的回忆。

两人一起看的杂志，买的小玩具，所谓的随身携带的棋盘棋子等等等等。

两年半的形影不离，所有的东西都有两个主人，所有场景的回忆都有另一个身影，他无法直视当初匆匆的离别，这让他在佐为消失后将所有东西都收藏去了角落，直到今天方才打开。

宣纸随着时间流逝早已泛黄卷曲，上面的墨迹已然淡去，但是从纸张背面还是能看清当时佐为的笔触，他忍不住伸出食指细细临摹。

进藤光搞不清楚此时心中的后悔从何而来，是后悔当初没有让佐为写他自己的名字，还是后来因为事情太忙没来得及和佐为学写毛笔字，只是泪水不停地顺着脸颊滴落在纸上，晕出一个个褶皱来。

而后他再抑制不住，捂住疼痛的胸口嚎啕大哭。

许多年后，进藤光早已是蝉联了几十届的进藤本因坊，被杂志社采访时也有人问起来他毛笔字怎么练得这么好，他也只是笑笑不回答。只有他自己知道，从那天起毛笔落下时的一笔一划，写尽了他的一片相思。

碎碎念：

前几天睡觉前突然想看佐为站在小光后面教他写字的场景，感觉这种暧昧感真的很美，于是就很开心的写了，没想到第二天音乐软件新歌推荐随机推送了《宣纸上的阳光》，点进去一看歌词，这不就是我cp！

假如说佐为消失之前小光是将他从黑暗中拉出的太阳，那么在佐为消失后他就变成了太阳，照耀着引领着小光走向他的方向，他们互相照亮。